葉之然看了看小別墅，大致覺得滿意。本來嘛，這房子對他來說，也是臨時的住所，甚至不知道能在這裡住多長時間，一年？二年？三年？還是更久？他這個層次的幹部調動頻繁，沒人能夠說清楚未來的樣子。
書房滿意，他大約就滿意了……至於張念悅，她也不是很挑剔，不外乎就是臥室大一點，睡的那張牀舒服一些，她是有些戀牀的。
重新回到客廳……客廳一般都安排在進門的那個房間，剛剛坐下，傳來門鈴聲……沈榮開門一看，驚訝地說道：“啊！李市長？”
有些出其不意。
呃？省委組織部長還在市委招待所，她不去那裡求見，反而來到葉之然的家。
葉之然笑容滿面地站起身，說道：“嘉欣市長，請進來坐，我這裡亂得很，還沒來得及收拾。”
“唔？是不是怪我來得有些早？”
“哪裡哪裡，嘉欣市長說笑話了。秘書長，你給我去買瓶礦泉水，嘉欣市長上門，若是連口茶都不招待，太說不過去了。”
李佳欣顴骨稍高，但雙目靈動，嘴脣和鼻子搭配得很勻稱，骨子有種畬族女子的直爽，掩嘴笑道：“等秘書長買茶回來，豈不是把客人渴死了？”
然後衝沈榮揚揚下巴，說道：“秘書長來吧，我車子上正巧有一箱礦泉水，你幫我搬進來，就當是我送給葉市長的見面禮吧。”
沈榮也就不客氣，跟著李佳欣走，宋城忙搶在他前面，說道：“秘書長，還是我來吧。我年輕，力氣大。”
一箱水沒多少分量，宋城不過是表明一種態度。
等他們重新返回客廳，葉之然笑道：“嘉欣市長，讓你見笑了啊。呵呵，我這算是受賄？”
李佳欣白他一眼……沖人翻白眼似乎是女子的專利……說道：“送瓶水而已，再說我自己也要喝，水不是比喻成君子之交嗎？”
“唔，也是。”葉之然看了看李佳欣，近距離觀察。嘉欣市長還是很有氣質的女子，皮膚有些黑，應該是經常曬太陽的緣故，但看上去就是很健康很陽光的那種。“請這邊坐吧。”
李佳欣在沙發上款款入座。
“嘉欣市長，我正想找個時間和你聊一聊，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。”因爲李佳欣看上去有些淳樸。葉之然也就放下官場的那些彎彎腸子，隨意說道。
“葉市長有何指示？”
“這樣的，我剛到麗峰，想先到各個區縣走一走，摸一摸底，所以，市政府的工作還得麻煩你主持。”
李佳欣是常務副市長。按規矩，在市長離開本市的情況下，代表市長主持市政府工作。前一段時間，原市長徐如龍入黨校短訓班學習，她一直主持著市政府的工作，如今，葉之然來了，理應由他主持工作。
李佳欣擺擺手，說道：“葉市長，這不符合規矩。”
“呵呵。嘉欣市長，規矩都是用來變通的，規則都是用來打破的。我尚未熟悉麗峰市的情況，發揮不了作用。不如抽時間下去摸摸情況，你就多辛苦幾天吧。”
呃？
別的市長一到任。就想著快點收權，葉市長倒好，先想著放權……
“那您需要幾天？”
“十來天吧。”
嘉欣市長嘴巴張得滾圓，說道：“哪要這麼長時間？您想下去調研工作，可以分幾次下去的，抽空一個縣一個縣的跑，沒必要一口氣全部走完的。”
“唔？我沒說全部走完啊，我是準備先去一到兩個縣。”
“哪怎麼要這麼長時間？”
葉之然雙手一攤，道：“都說了不瞭解情況嘛，我要沉下去調研，瞭解百姓的所思所想，找到解決經濟發展的瓶頸在哪裡，然後打破這個瓶頸……當然啦，運氣好的話也可能會提早結束。總之，我沒回市區以前，市政府的工作還是外甥打燈籠——照舊。”
李佳欣皮膚有些黑，眸子更黑，燈光下擡眼看向葉之然時，眼眸和眼白對比強烈，開口說道：“葉市長，如果你想下去調研情況，我覺得……去畬族自治縣比較合適，那個縣是麗峰市的一個縮影，少數民族較多，經濟落後，地廣人稀，等等。”
葉之然微笑道：“嘉欣市長和我想到一起去了，我的第一站就是畬族自治縣。”
李佳欣自告奮勇：“不如我陪葉市長下去吧，那是我的老家，我熟悉那裡的一草一木。”
“可是這樣一來，我的身份也暴露了，有點不妥吧？”
“啊？葉市長打算學電視劇裡的那個……微服私訪？”
葉之然搖手笑道：“哪有這麼嚴重，就是想下去摸摸情況，要是當地羣衆知道我的身份，說話的時候就有顧忌，要麼添油加醋，要麼偷工減料，很難聽到實話，看到真實情況了。”
“呵呵，葉市長這麼一說，我也有種喬裝打扮的衝動，想下去看一看。”
“嘉欣市長，你還是坐鎮大本營吧，有什麼事我們可以隨時溝通……呃，對了，還沒有請教你的來意。”
李佳欣自嘲道：“葉市長，我本來是想委婉地提醒您先去畬族自治縣走一走，瞭解一下情況的，顯然這是多此一舉了。”
“謝謝，嘉欣市長有心了。”葉之然很快明白李佳欣是出於對工作的高度責任感纔來提醒他的，換了別的副市長，這時候都在動腦筋猜葉之然的心思，哪會“冒失”地提醒他先到下面走一走？
兩個人這樣的初次接觸完全不符合官場常態。官做到廳級之後，個個心思縝密，謀定後動，即使是有心交往，也往往藏有很多曲折很多算計，你一招我一招地逐步試探，相互摸底……像葉之然和李佳欣這樣子直來直去很快引爲知己的其實有些另類……也因爲這個原因，兩個人交心之後，都有些由衷地喜悅。
市長和常務副市長兩個人是市政府最重要的兩個人物，由於涉及權力分配，往往有些隔閡的。兩個人的喜悅更多的大約是因爲今後不需要這樣防來防去勾心鬥角，而可以放心地做事。
兩人初次見面，談完正事，自然聊一聊家庭情況，葉之然於是知道，嘉欣市長的愛人也是個官員，早年在麗峰市工作，所以和李佳欣相識、結婚，現在已經調到了鄰近的金中市任市政府秘書長，地位比李佳欣低。
次日，楓寒軒一早就回省城。餘萬里、葉之然等人都到市委招待所送行。
回到市委市政府大院，餘萬里試探性地和葉之然接觸了一次，主要是餘萬里在說，葉之然在聽。
這次談話談得還算順利，由於沒有涉及具體的人和事，純屬務虛性質……葉之然聽得出來，餘書~記經過這幾年苦苦修煉“內功”，確實很有長進。
結束前，葉之然說道：“餘書~記，我準備花幾天時間到下面的區縣走一走，摸摸全市的底。這段時間的政府工作仍舊由嘉欣市長負責。”
餘萬里深深看葉之然一眼，心裡判斷著葉之然和李佳欣的關係，面子上自然看不出來，點頭道：“可以，但你的行蹤務必要讓市政府的同志掌握，有什麼急事也可以及時聯繫到你。”
“好的，我會和嘉欣市長保持聯絡的。”
又是嘉欣市長？
餘萬里聽在耳朵裡，記在心裡，計劃著等葉之然一走，就找李佳欣談談……如果讓李佳欣倒向自己，他完全可以利用常務副市長來架空葉之然，即使架空不了，也可以搶走他不少的權力。
這樣又過了一天，葉之然還是走不了。因爲這天要召開麗峰市大人常委會，討論表決葉之然擔任麗峰市代市長事宜。
這樣又過了一天，代市長的職務正式得到市人大通過，葉之然便輕車簡從，只帶了宋城一個人，由劉大成開車，直奔麗峰市唯一的畬族自治縣——景泥。
畬族，傳說是鳳凰山的土著居民，部分遷移到了麗峰市景泥。麗峰市這個自治縣內，生活著大約二萬名畬族居民，佔到全縣總人口的11%左右。
車子一路顛簸，到了景泥縣縣政府所在地，宋城找了家旅館住下。
麗峰市多山，千米以上的山有800多座，連綿不絕。山和水構成了景泥的特徵。
將車停在旅館停車場，三個人走出旅館去吃飯。吃完飯，三人走到旅館附近的岔路口時，看到一對畬族男女的迎親隊伍走過。
葉之然停下腳步，早聽說少數民族的婚嫁保留著古老的風俗，第一次遇到，自然看得饒有興趣。
一行迎親的隊伍，大約有二三十人，前面的人扛著婚嫁物品，花花綠綠的被頭鋪蓋，隨後一乘大紅花轎，轎子有些特別，頂部是四角的亭子形狀，由兩人擡轎，新郎官則一身大紅服裝，走在轎子的旁邊。
葉之然看了看新郎官，身高大約一米七五，濃眉大眼，嘴角有一顆痣，長得挺帥氣的一個小夥。
也許是風俗如此，迎親隊伍走過的時候，街道兩側站滿了看熱鬧的人。
“阿寧，結婚大喜啊！”
縣城不大，人口又非常少，本地人大多相互間認識。
被稱作阿寧的新郎官，四處拱手。